killme

【金钱】Lonely365

央柳WayToGo:

昨天说的金钱 只发lof


真虐·虐·虐,上下两篇都虐·虐·虐


其实换个角度下就不算虐了


先放上了,喜欢的人多就放下,上的结局可以作为一个结局,下只是一个延伸。








Lonely365


金钱 央柳


 


 


怎么把生老病死看淡呢,那就是呆在一个看透了生老病死的人身边,看他如何经历这些。


我坐在王耀的病床边,剥了个橘子递给他,别问我为什么不削苹果,削苹果难道是每个人都会的吗?


 


王耀这病断断续续一年了,医生们交谈的我也听不懂,只见他从医院出入的愈发频繁,甚至需要住下了。我便也常来陪他,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睡觉看书或写些东西,似乎也用不着我在这。


他放下书本,双手掰着橘子……他又瘦了,虽然原本他就很瘦的,但是从来没有显得那样不健康,像现在这样皮包骨头一样真是有点吓人了,我扭过头不再看着他。


 


我看向他右手边窗户外的几棵杨树,已然是它们枝叶最繁茂的时候了。余光瞥见他吃完又拿起书,从树叶缝隙间穿过的阳光只有些许能落在病房里,我却觉闷闷得有些坐不住了,又是这样长久的无言,我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心想下次还是不要来好了。


回到家,王耀不在使得这里的几天的脏乱没人收拾,随便一扔公文包,拆开一包薯片打开电视,然后我坐在了电脑前打游戏……整个屋子里只有游戏的音效和电视里嘈杂的声音,我听不很真切,那也许是什么八点档的电视剧,新闻,或是请个老人坐在那谈话的养生节目,我不在意那些,只是这些声音能让屋里不显得那么冷清。


电视和敲打键盘的声音都在我的耳边,又是什么让我觉着这样孤单呢?


王耀不在我身边,在医院里也许睡了或是看着书;而我不再王耀身边,我又该在哪里呢?


 


“Beautiful girls all over the world.I could be chasing but my time would be wasted......”突然有声音打破了屋子里只有两个声音的平衡,似乎是手机响了,我的天……谁知道我进门的时候把手机扔哪了。


“They got nothing on you baby.Nothing on you baby......”算了,我还是不要去找了,无非就是那几个人,马修,亚瑟,或是基尔又输了游戏了。


电话响了两三遍终于没有再响,因为我听见它关机的声音了,估计是没电了。从包里翻出来优盘,工作再不完成亚瑟那个老头子又得说我了,想必这次王耀是没法来救我了。虽然这样,我的效率还很低,心思从开着的电视上游走一圈,又穿过窗户出去透透气,直到我听到“咔擦”的开门声,心思便一下赶回来了。


不如说它是被吓回来的,钥匙深入锁孔又转动产生的声音让我全身发寒,有钥匙的……除了我还有谁能回来呢?那一定是王耀,除非他把钥匙给了别人,不可能,我跑到门边,正好门打开。


那的确是王耀,他似乎匆匆从医院赶回来的样子。临近夜里温度最低的时候了,他竟然只披了件薄外套就跑回来了,满身带着夜里霜露的寒气,他进门时站在一边的我也打了个寒颤。


我说不上来我的心情,可能有刚才余留的惊惧,然后是见到王耀的惊讶和疑惑混合在我一张脸上,想必有趣极了,我颤颤巍巍的开口:“呃……你怎么回来了?”


“给你打电话没有人接,我就回来了。”他倒是显得轻松极了,仿佛他说的并不是一个病人从医院跑回来了,而是我们今天晚饭吃汉堡。


我心里骂了一声,然后又是庆幸,我当时要是接了电话,是不是王耀就不回来了?“那你什么时候再回医院?”


“这几天不回去了,医院住久了也不舒服。”好了,我心里已经全是庆幸了。


自王耀一进家门就开始数落我把家里弄的太乱了,着手给我收拾,我起初跟着他给他帮帮忙,当他看到电脑上我还没完成的工作后又把我按到电脑前了。


“你吃饭了吗?”


他突然问我,我坐在电脑面前大声的咀嚼了薯片回答他。


听得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转身又回到厨房做饭了,我一路小跑过去跟他说要吃冰箱里的速冻水饺。


 


第二日我下班回家时,弗朗西斯(他是王耀的主治医生)来了,在客厅里和王耀谈些什么,见我回来起身要离开了。


看桌上茶水只剩层底儿,他想必来了有些时候了,我便开玩笑的催促他,“你快走吧,弗朗西斯,别打扰我们啦。”


“王耀,你看看。”他回头看向王耀,又看向我,勾起嘴角划出个微笑。弗朗西斯总是这样笑,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像是简单的一个友好地表示又似乎还藏了些什么,我也猜测不出。毕竟人之间总有秘密嘛,我虽然明白这个理,却觉得这实在是累极了。


“好啦,你快回去吧,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王耀也冲着他笑了,佯装要教训我的样子,站起来送走了他。


告别了弗朗西斯,王耀收拾了白天买的菜打算去做饭了,我在厨房里边(倒)帮忙边问他道:“他催你回去了吗?”


“嗯,顶多在家住半个月吧。”


“那你还有机会回来吗,为什么要一直住院,你不是说不是很严重的病吗?”


我看向王耀,他依然是那副样子:不高的个子和一张典型亚洲人的小脸,稍长的黑发只随便系在脑后,却显得利索极了——我不知道是哪里显得他似乎病态了些,他的模样真的与从前没有半分分别,我就说肯定是那些医生和马修他们的言论搞得我有心理作用了。


可是王耀久久没有答话,我隐约感到我的紧张在空气中蔓延,我在紧张什么;紧张他承认那不是小病,紧张他承认像外人说的那样自己要死了?


当我在心里延伸出无限种他的回答后,他终于开口了,“这次把病养好了吧,你也不想我以后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不是吗?”他放下准备好的菜,洗了洗手提上掉下的袖口,说实话他那样细的手腕拿刀切菜的样子是有点吓人的,“在医院住着也清闲些,不然在家还要时时替你收拾东西。”


 


对,他说要把病养好了,他已经第三次这样回答这个问题了。我能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当我紧张了很久后听到他的回答后放心的心情,第二次亦是,然而我现在却没有丝毫当初那种心安了,我不想承认我觉得王耀在骗我,听说中国有句古语叫事不过三,如果我下次再问王耀,他会回答什么?我只想他跟我说实话,如果是很严重的病,我们就认认真真的治啊,他在附近最好的医院,我也还有些存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怎么会像他们说的一样死了呢?


然而我终究是不能让王耀感受到我这种心思的,“我可没把房间弄得很乱,但是你总是觉得要收拾……”他不会骗我,我相信他。


“是啊,不是你上次丢了文件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的时候了,我还没告诉你那次我从哪里找到的吧?是在你衣柜里——你怎么想到的?”


“呃……好像是换衣服的时候顺手扔进去了。”


好吧,我也觉得王耀好像没什么事,你瞧他还跟以前似的天天拿我这些事迹说事。


 


晚饭时他突然跟我提起想要出外旅游,我没多想就拿工作为由拒绝了他。他倒是很积极的样子,多次劝我,“我会把一切都打理好,你就负责跟我出去玩好吗?”


我感觉他的语气间似乎有什么,他说话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了,我说不上这种感觉,像是夹杂了一分请求。


但我还是拒绝了他,三番五次下来的僵持,他到底也放弃了。


 


也不知道是多少人得知了王耀回来的消息,亚瑟竟然打电话给王耀叫他监督我完成工作。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洗碗,听见王耀挂了电话后对我质问的声音,我差点手一抖把家里仅剩下的两个健全的碗打坏一个。


于是我现在苦闷的对着电脑把剩下的总结敲完,王耀起初来我身后坐着监督我,随后他接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就离开了,直到我敲完了总结他也没回来。我找到他时他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他竟然在收拾东西,他不会又要回医院了?我上去按下他要拿下置于高阁的冬衣拿下来的手,有些恼怒地问他:“你在干什么,你又要去哪?”


王耀瞥了我一眼,并没有生气,顺着我的手拉着我退后坐下在床边。


见他似乎要开口解释,我打断了他,“你又要回医院?你不是说有半个月的时间吗。”


晚饭前那种感觉又来了,我在此之前鲜少有这种感觉,我也不知道具体如何称呼它——身上不住的有些发抖,感觉周围是那样安静,呼吸和心跳声显得嘈杂得很,也许这时候的时间还过得格外慢些。


他叹了口气,笑得很是无奈的样子,“听我说,阿尔,我要出差。”


顿时我感觉胸口缓缓的舒出一口气,那感觉消失的差不多了,缓下语气问他:“为什么要出差,你不是请下假来了吗?”


“北边离不开人,我还是去看看吧,一周内就回来。”说着一个吻落在我额头上。


“你本来就只在家呆半个月,出差还要去一个星期?不行,我去跟马修说,你还病着。”我作势要站起来,我的哥哥马修·威廉姆斯与王耀在一个单位,向来出差是他们两个一起。


他果然又拉下我,弹了我个脑瓜崩儿,“不能让人家自己去吧,放心吧,就几天,我都好,你照顾好自己就好。”


“那你多久回来?真的要一个星期吗,不能再快些吗?”我没好气地问他。


“不一定,但我保证工作完成后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你保证?那好吧,用我帮你收拾什么东西吗?”


“你快回去睡觉就好了。明天早点起来,上班的时候把总结交上。”


 


离开了王耀的房间,我突然觉得奇怪。从前王耀的工作似乎没有那么繁忙,出差最多是一年左右一次的事,他断断续续请了一年的假,起初事情也不多,然而三个月后马修就频繁的来找王耀了。这奇怪得很,我虽说不上具体的由头,问马修也问不出什么。窗外的夜晚安静极了,庭院里王耀多少年前栽下的树还在,那上面许是知了叫个不停扰得人心烦。我回头看了眼王耀房间已经合上的门,还留在的眼里刚才夜色四合之景似乎也给他的周围笼上了一层模糊的颜色。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王耀已经走了。我上班后交了工作后闲散极了,估摸着他下了飞机,我就不停的给他打电话,但是他似乎忙得很,说不上几句话。


然而第三天起他就不接电话了,马修也是。


和王耀在一起的日子里多次出现的感觉又回来了,我尽力压制着,现在没有王耀在我身边给我让我安心的答案,我只能无尽地去猜测,他不接电话的几天来无数种可能性在我心中闪过——他莫非水土不服病得严重了;还是因为不熟悉,在当地出事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座城市,都没法去找他。我只知道他叫王耀,他的模样,和他的重病,其余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能做什么?就凭我这样,能为他分忧,能让他好好养病?


蓦地马修和弗朗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王耀病得很重,几个月的事了……”和我本来让王耀好好养病的想法交错,我能做什么,如果他真的病重,还要顾着安慰我,我哪里是帮助他好好养病了?我感觉我仿佛就像暴风雨的海上,每每和王耀在一起就像是从云间挤出的一丝阳光,像是看到了满是希望的海岸,然而阴云又将那一缕阳光抹去的时候,我又要回到那无尽的黑暗和挣扎里。王耀不在,他没法和我说话,他不在我眼前,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我还能拿什么去否定马修他们的话?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拿不出来,本来我能拿出来的,也只都是王耀给我的。


那么说,我自己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就算王耀在我身边,他能给我那样的心安,他万一也是骗我呢?


所有人都在骗我。


而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当王耀真的离开了,那我要每天都重复这样的难过和不甘吗?


 


我突然想起几年前,我还是哼着Nothing on You的小孩的时候对王耀说的话:“我喜欢你,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但我觉得你没有理由不喜欢我。”


我那时候凭着年轻无知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是否想过现在的画面?现在的我是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傻极了。


 


在我重复了这样的恐惧的第三天,王耀回来了。是马修提前给我打了电话,亚瑟和我去机场接了人。


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二十五万九千二百秒,也许这段时间世界上所有的恐惧和可悲都笼罩在我头上了——即使我现在见到了王耀,也不能像原来一样即刻消散。


不过还是自从见到王耀开始我就挂在他身上,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给他来了个脑瓜崩儿,“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没收到,我们越走越偏,你不知道,我们差点连饭都吃不上……”他也打回来,我们两个乐此不疲,快这样打起来了。


“那你们还去什么?王耀,以后别不接我电话,我快吓死了。”


我该怎么把我的心情跟王耀复述一遍呢,算了,不要让他觉得我照顾不好自己了。


他没有直接地答应我,而是转移了话题,“阿尔,你想去旅行吗?”


“不想,麻烦。”他果然有问到这个了。


我恨透这种感觉了,这段日子马修和弗朗他们给我的精神洗脑现在还在打转,王耀说的旅游简直像是电影里那种“最后的旅行”,我怎么能答应他?


“我都去处理,你管去就好。”我想想,我还能怎么拒绝他?


“不想去,亚瑟也肯定不给我准假,是不是?”我回头叫正和马修说话的亚瑟。


亚瑟正想说什么,这时候我注意到马修给他使了个眼神,他脸突然沉了一下,“准了。”


王耀一听也高兴地回过头来,站定问我:“阿尔,亚瑟准了,我们去一次吧?上次旅游还是在大学的时候了。”


“不去,回来会堆很多工作的,你不也整天那么多工作吗。再说了,别病得更严重了,你不是说这次可得养好了吗?”


又一次见我不答应,他似乎没有上次那么执着了。“好吧。”


 


我是真的不想去,王耀也许肯定把这当成什么最后的旅行了吧,是不是我不去,他就会活到我答应那一天?


不,不,王耀不会死,我还记得他说那根本不是什么重病。我相信他。


 


现在想起那时盛夏的风景实在是太过美好了,白天里晒人的阳光,树上不停鸣叫的知了,也许是他们碍眼极了,我竟然感受不到王耀心里失落的心情。


后来我想下次就答应了他吧,但是到底他在回来的一个星期间没有再提过。


有空的时候我会留意王耀在做些什么,他最近看书似乎少了些,但经常在电脑里输入些东西,我每次见了便急忙拦下,他只推脱说有工作,我也没辙,只能见一次拦一次。


回家一个星期后的晚上,王耀病得又严重了些。我半夜被他那屋传来的咳嗽声惊起,急忙跑去他房间时候里面的声音已经渐渐地消失了,我狠狠拍打着房门大喊他的名字都没有回答。我又满屋子上下去找钥匙,进到房间里时王耀已经全没了动静,被子上还有刚刚咳出的血。我被吓得慌了手脚,给弗朗西斯打了电话。


我那时才感觉到也许我是没机会答应他了,但是我改主意了,我想去进行那一场旅游了。哪怕是最后也没关系。


总比没有的好。


 


想来这场变故来得突然,也不突然。王耀竟然会突然发病还这般严重,见鬼的他还给房间锁了门?


但是也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也许是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像今天一样,也许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没有声息的……好吧,不会,我还没和他去旅游呢,等他这次醒了我就答应他,我们去旅游。


意识恍惚间,弗朗西斯已经换下了刚才做手术的褂子站在我面前,他似乎有些生气,“我答应王耀回去,可不是让他这样照顾自己的。”


“不,怪我。”


的确怪我,我笑了笑。


他见我这样,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道:“你也劝劝他,别让他再往回跑了,本来情况就不稳定得很。”


“嗯……”


好吧,看来是没机会了。


 


第二天下午王耀就醒了,精神似乎还不错,我到的时候他正抱着个小本子写字。


说实话我有点受不了了,王耀如果醒着,如果能和我说话站在我面前,那我的心里总会有一点好的念想,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但当他晕倒了,在手术室里,插着各类管子在病房躺着的时候,我就又开始想那些不好的结局。这样下去有一天我会精神分裂吗?不,不会的,王耀这不是还好好的,在我面前吗?


自从他住院起我就经常见他分别往两个本子上写字,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写什么,他似乎有瞒我的意思,见我来了就收起来。


我放下在家给他收拾的几件衣服,“你醒了?可别再回家了,你不知道你昨晚多……”


“好,别想了,我就是这几天睡得有些晚。”他看向我带来的衣服,很抱歉地对我说,“这次可能不能回去了。”


“没关系,”我拿起在他床头柜上放着的不知谁送来的橘子剥了给他,“知道身体不好还那么晚睡,等你好点我们就去旅游吧,我答应你了,好吗?”


一瞬间我看他好像是想哭了,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他眼眶突然就变红了,眼泪溢在眼眶里却不落下。我想不到我上次见他这幅表情是什么时候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呃,你别太感动……”


“没有。等秋天了我们就去好吗,”他抬起手来擦了擦眼睛,视线转向窗外,“你看外面的树,等秋天他们落下第一片叶子我们就去好吗?”


还是那几颗杨树,和半个月前我观察的它的样子没有很大区别,树叶还是夏天里茂盛的样子,今天有些晒,他们就被晒得更有精神的样子。这让我不得不联想到这半个月来的事了,他们是没什么变化,而我们呢?


“好,什么时候都好,前提你要病好了,所以好好养病。别总累着自己了。”


看王耀睡下了我便准备回家再为他收拾些东西过来,出门时碰上了马修。


他拿了公文包,我有些无奈的问他,“工作上又有事吗?”


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王耀睡着了,晚点再说不行吗?”


马修抬起手来看看手表,又看了看我,那眼神里跟我二十多年来见到都不一样——我见那闪过了悲戚。与以前,我们养的小鱼死了的时候,与我被窗台落下的花瓶砸伤了腿的时候都不一样,这眼神里饱含了太多的隐瞒。


“好,那我进去等他醒。”


“嗯。”


 


八月中旬的时候,太阳一日一日的已经不似原来那般毒人了,一天下午我来到医院,王耀还是在那个小本子上写着些什么。


我不打扰他,在一边有的没的翻他的书,偶尔偷偷他抬头看看他的样子,是整个人坐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里一副和煦美好的样子,突然他抬起头来问我:“阿尔,你知道去哪交水电费吗?”


他突然冒出来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偷看的我没得吓了一跳,“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问问,我估计得快交电费了,我在医院里呆着,这次得你去了。”


“我不知道。”


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回答他,我的确不知道,这些事情平时都是王耀去办,我似乎从来没去交过一次。


他又低下头写了些什么,然后抬头告诉了我地址。


我看他低头写字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我这次去交过下次就忘了,下次如果你还不能出院,那还要再告诉我一次地址……你得亲口告诉我。”


王耀点了点头,又埋下头写东西了,我感觉他似乎又要哭了。


我看他又一次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面前时从前王耀买菜回家,吃过晚饭后拿着纸笔计算着这个月的开销时的样子:那些时候仿佛都距离现在我们的样子差太多了,现在他斜倚在病床上,我去接下照顾生活这个责任。


“你一定得亲口告诉我,”不,其实是我哭了,我放下手里的书,双手只能顾得上擦眼泪了,“王耀,你别死,你别死……”


“你别死,王耀,你别死,下次亚瑟又催我进度怎么办,我们还没去旅游呢,我还不知道去哪里交水电费呢……”


“你再告诉我一遍,你再告诉我一遍。”


“在物业交,阿尔,”他顿了顿,“阿尔弗雷德·F·琼斯,你叫什么名字?”


“阿尔弗雷德·F·琼斯。”


“水电费在哪交?”


“水电费在物业交。”


“好,阿尔弗雷德·F·琼斯,你叫什么名字?”


“阿尔弗雷德·F·琼斯。”


“水电费在哪交?”


“水电费在物业交。”


“阿尔弗雷德,你……”王耀没接着说下去,我听见他哭了,大声的,哭出了声的那种。


从王耀病下住在医院里来就抑制的心情随着第一滴眼泪落下的瞬间突然迸发出来,一年来多少个夜里的噩梦和不好的猜测在脑袋里一遍遍回放,那些我原本以为只要在王耀身边就不会想起的感情——难过,不甘,离别的痛苦也一起涌现,这样的悲伤之下我只能泣不成声的对王耀大喊着:“你别死,你别死,求你别死……”


被泪水蒙了的眼睛看不见王耀现在的表情,他也在哭,想必是和我一个表情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等我记住了,等我知道自己去做这些事了,我只是想那时候你还在我身边。


 


随后的一个月总算是没再出事了。从医生口中得知王耀的病也稳定了许多,然而这时他却又频繁的跟着马修出入了,时长时短,一个小时到半个星期都有过。


每次他离开,我就在病房里等着他回来,有时候等一会儿,有时候等一夜。我不会给王耀打电话,我怕他不接。


那个小本子也更常出现在他的手上,他也不躲我什么了,似乎赶着写什么一样。我问他那是什么,他说那是我们秋天去旅游的事宜,这样也就说得通了,秋天快到了,从边角开始发黄的树叶正在树上摇摇欲坠。


一次我来到医院,他正对着笔电输入些什么。这也是他近期好做的事情,病人怎么能长时间接受电脑的辐射呢,我上去把他的笔电收起来,“工作还是很忙吗?你们公司怎么搞的,都批下假来了,这像话吗?”


“马修一个人太辛苦了。”


“你不是请了假吗?工资都是病假的量,还这么忙着工作干什么。”


“我们还要去旅游呢,总不能我回去的时候被一堆工作又压病了,不是吗?”


他说的也对,日后我也不怎么拦他了。


 


终于我等到了第一片树叶落地的日子,那是我们家门口的一棵杨树,那片摇摇欲坠又迟迟不掉的叶子让我盯了很久啦,今天中午终于被风吹落了。


于是我收回正要去医院看王耀的步子,兴奋地跑回家收拾东西,收拾着东西我又想,我们还没定去哪呢。不过王耀一直想回中国看看,我们就去中国吧,呆久一些,可以是半年,让他在中国过个年,不行的话中间回来一趟两趟也行。


我把东西打了包放在家里后打算去医院跟王耀商量,这时候我接到了马修的电话。


“怎么了,马修,你在医院吗?好像快到王耀睡觉的点了,你先别叫他睡,我有点事找他。”


马修在那边犹豫了半天才回答我,“不,阿尔,我去找你。”


“我要去看王耀,你带着王耀来找我吗,他已经可以出院了?”这实在是个好消息,那就晚点出发吧,我可以准备一个小的庆祝派对。


“不,阿尔,王耀去不了了。”


“什么?你也知道我们要去旅游啦,他还是不能出院?那我们就过几天再去,等冬天也可以,让他回中国过个年。”


他在那边似乎有些哽咽,“先不说了,阿尔,我去找你。”说着他就挂了电话,他这几句话说的不明不白的,王耀的病到底是怎么样了?


只是我那时候一味被旅游的到来蒙了双眼吧,也也许是我感受到了不肯承认,总会有那一天不是吗?


 


于是我没再接着收拾东西,就在楼下的院子里等着马修来,他一来就把我往车上拉,一边说着:“阿尔,快去看看王耀吧。”


“怎么了?他是不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给他买。”


“不是。”


“那怎么了?”


“他快死了。”


一听这话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别开这么劣质的玩笑。王耀怎么了,你不能这么说他,你不是这种人。”


他似乎还是很着急,也不反驳我,一味的重复,“我说真的,你快点!”


“不可能!”


不可能,我们还等着去旅游呢,他不是说不是重病吗,怎么会死?王耀还能骗我,他不能,他不会。


马修缓下语气来,“快去吧阿尔,他想见你,你不想见他吗?”


“我不想。他骗我吗?”


“别任性了,快点。”


“我怎么任性了,你们都来骗我吗?一点也不好玩。”


“王耀快死了,阿尔。”


“不会,你别骗我了,我知道。”


人家管着叫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吗,谁是当局者,这些骗我的人吗,我看他们是对不上话了吧。


“阿尔……”马修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颤抖着接了电话,我看了觉得有些想笑,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脸上的肌肉紧绷着,我连说话去反驳马修都是那么困难。


“好吧,阿尔,”他放下手机,“你不用去了,走吧,回家吧,王耀死了。”


什么?王耀不是想见我吗,不是想去旅行吗,我们还都没做成呢,他怎么会死了呢?


 


是的,那种在这一年里缠绕了我无数次的感觉真正向我袭来了,像是刚过去的盛夏最后的一场暴风雨——惊惧,不甘,压抑,一年了,被警告了许多次的我终于听见那句话了,王耀死了。


我至此二十五岁的人生,从没有这么不甘心过,我的王耀,我们认识那么久又那么短,他就这么死了,我都没见到他一眼,只有别人的一句“王耀死了”。我不后悔,我心里没有后悔,那只有不甘心。


没有以后再在亚瑟的催促下救我的人了,没有再在院子里跟我背诗聊天的人了,没有每天做了饭在家里等着我的人了,没有去打理好生活琐事的人了,最后那场旅行也还没开始就画了句号。


自此,我与王耀,相识七年,相与三年,相爱三年,死别一年,今日以后,再不相见。


恍惚间我似乎被马修带回家了,我听见他哭,慢慢的我也在哭。无助和失去的恐惧和寂寞充斥了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无处不在的依附在我附近。


印象里最后我还在说,“我不信……”






下《U R Here 365》:






第209天


 


我收到了王耀的一封信。我不得不去想我们分开多久了,我想不起来,只觉得是我单单看到他的字迹就能哭得昏天黑地的程度了。


他的字迹没有半分变化,一如以前一般清秀的样子。即使是他要叙述自己遇到了一场地震,看他的字也能使人平静,让我觉得他没有什么事。这种感觉又让我想起来王耀重病那段时间了,王耀全身上下,包括他的任何,都给予人一种宁静淡然的感觉,甚至使他附近的空气都满溢了这种气氛。于是我从来不觉得会有多么大的事情降临在他的头上,即使有,他也是总能化解的——他总让我这么以为。


“阿尔弗雷德:


……“

评论

热度(47)